香菱那日无心指引的纯净石英砂矿脉,如同天降甘霖。
贾琏带着人秘密开采、精心淘洗,终于得到了足量且品质上乘的原料。
改进的窑炉结构,混合了木炭粉的燃料,加上近乎苛刻的控温尝试——无数个日夜的烟熏火燎、废渣堆积如山之后,命运的齿轮终于艰难地转动了!
当兴儿颤抖着双手,用特制的长铁管从炽热窑口小心翼翼挑出第一团橘红透亮、如同熔融蜂蜜般的粘稠液体时,整个简陋的工棚都陷入了死寂。
那液体在空气中微微流淌,散发着惊人的热浪,却剔透得不可思议,映照着跳动的火光和众人惊愕的脸。
“成了!二爷!成了!” 隆儿第一个嘶哑着嗓子吼出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贾琏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强忍着巨大的激动,屏住呼吸,亲自操起另一根铁管,沾取那滚烫的玻璃液,对着一个简单的黏土模具,凭着前世记忆里模糊的吹制手法,笨拙却专注地吹气、旋转。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滚落,滴在灼热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在铁管尖端逐渐膨胀、成型的橘红光芒。
冷却,退火,小心翼翼的打磨抛光……
几天后,当一对酒杯彻底呈现在眼前时,连贾琏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它们并非完美无瑕,杯壁略有不均,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点细微的气泡,但——它们通体晶莹剔透!
如同最纯净的水凝结而成,毫无杂质!
光线毫无阻碍地穿过杯壁,折射出七彩的虹晕。
杯身线条流畅,虽无繁复雕饰,却因这无与伦比的通透,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超越时代的简约之美。
放在粗陋的木桌上,这对杯子仿佛不是人间之物,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黯淡无光。
“天爷啊……” 兴儿、隆儿和几个参与了全过程的匠人,扑通跪倒在地,对着那对杯子叩头,仿佛见到了神迹。
他们无法理解这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只知道眼前之物,价值连城!
贾琏用一块柔软的锦缎,珍而重之地将这对倾注了他全部心血和希望的玻璃杯包裹好,揣入怀中。
成败在此一举!
他要立刻回府,去见王熙凤!
这不仅仅是赌约的证明,更是他撬动整个局面的第一块基石!
---------贾琏奔跑中---
贾琏怀揣着那对倾注了无数心血与希望的玻璃杯,如同揣着能撬动未来的钥匙,风尘仆仆、满身烟灰地闯回了荣国府,直奔王熙凤的上房。
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火,急欲将那成功的证明、那泼天富贵的希望,狠狠摔在凤姐面前,看她震惊失色的模样。
刚至廊下,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温婉的说话声,并非平儿。
贾琏脚步微顿,略感意外,但此刻激动的心情已不容他多想。
他一把掀开那猩红毡帘,带着一股凛冽的户外寒气与工地上浓重的尘土烟火味,瞬间粗暴地冲散了室内精心营造的暖香旖旎。
“二爷回来了!” 兴儿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一丝仓促。
王熙凤正斜倚在临窗的暖炕上,背后垫着弹墨绫子大引枕,手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个精巧的鎏金小手炉。
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惯有的精明,也隐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烦躁,显是正在处理什么烦心事。
闻声抬眼,看见贾琏这副蓬头垢面、袍襟染尘,与满室锦绣辉煌、脂粉甜香格格不入的狼狈模样,柳叶吊梢眉猛地一竖,那点烦躁瞬间化作喷薄的怒火,张口便要厉声斥责:“琏二!你这副鬼样子打哪里钻出来?没看见……”
然而,贾琏的目光,在扫过凤姐之前,先一步被炕几旁因他闯入而蓦然站起身的那道身影牢牢攫住了!
只见那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量中等合度,腰身略显丰腴,却自有一股温柔娴静的韵致。
她穿着家常的银红撒花对襟袄儿,那银红衬得她肌肤细腻白皙,恍若上好的羊脂玉;外罩一件翡翠撒花绉绸马面裙,裙裾曳地,颜色清雅,与袄子的明艳相得益彰,更显端庄。
她梳着家常的圆髻,乌发如云,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如意簪,斜插几朵小巧玲珑的珍珠花钿,耳上坠着米粒大小的莹白珍珠坠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曳。
通身上下并无过多奢华饰物,却处处透着宁国府当家奶奶的得体与温婉。
此刻,她显然是被贾琏这突兀的闯入惊扰,刚刚从炕沿站起身,正微微侧首望来。
那是一张温柔和顺、观之可亲的脸庞。
眉不画而黛,天然一段秀色;唇不点而朱,自有一种丰润。
最动人的是那双杏眼,清澈温润,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圆,眸子里仿佛含着一泓清泉,带着几分天然的茫然无措与未褪的温柔,像受惊的小鹿,惹人怜惜。
她身上那种当家奶奶的稳重气度,与她此刻无意间流露的这点楚楚之态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贾琏的心,在目睹玻璃杯成功的巨大狂喜之上,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猛烈。
眼前这妇人,与王熙凤那种艳光四射、锋芒毕露、如同带刺玫瑰般的美截然不同。
尤氏的美,是温润的玉,是静放的芍药,是春日午后暖阳,带着成熟妇人特有的温软、包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生活磨砺出的隐忍。
她站在那里,银红与翡翠的衣色在室内暖光下流转,丰腴的身姿在合体的衣裙下若隐若现,那双含惊带怯的杏眼望过来……属于原身贾琏记忆中关于这位“珍大嫂子”模糊的、不甚在意的印象瞬间被覆盖、被点燃!
穿越者的灵魂在这一刻,被这份迥异于凤姐的温婉韵致狠狠击中,一股强烈的、带着征服欲和保护欲的心动如电流般窜过全身。
“……没看见我这里有客?嫂子正与我商议珍大哥生日的事呢!” 王熙凤终于把后半句斥责厉声说了出来,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被打断的恼怒。
她那双精明的丹凤眼更是如刀子般在贾琏灰头土脸的形象和尤氏身上扫过,尤其捕捉到了贾琏投向尤氏时那瞬间的失神,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冰冷。
尤氏被凤姐的声音惊醒,立刻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她迅速收敛了那点无措,恢复了宁府奶奶惯有的温婉端庄,对着贾琏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声音轻柔似水:“琏兄弟回来了。” 她并未因贾琏的狼狈闯入而显露丝毫愠色,这份从容的气度,更让贾琏心头那点悸动如涟漪般扩散。
贾琏也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中那丝不合时宜的涟漪。
此刻的重中之重,是赌约!
是那对杯子!
是向凤姐证明!
他强自镇定心神,但眼中的灼热光芒却丝毫未减。
他甚至没有对尤氏多解释一句,仿佛这位温婉动人的嫂子此刻只是背景。
他大步流星地越过尤氏,径直走到凤姐面前,那股混合着尘土、汗水和烟火气的粗粝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狂野的、带着十足挑衅意味的笑容,也不说话。
直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被尘土沾染得有些灰扑扑的锦缎包裹,在王熙凤惊疑不定的目光和尤氏好奇的注视下,“砰”地一声,重重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炕几上!
包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刹那间,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精致华美的上房内炸开!空气瞬间凝固!
尤氏的目光在那对流光溢彩的玻璃杯上又痴缠了片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珍大爷寿辰若有此物压轴,宁府的脸面该是何等风光!
但凤姐那强挤出来的笑容下,分明是冰封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独占欲,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尤氏是聪明人,深知此时绝非开口讨要的良机,更不宜卷入这对夫妻间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强压下心头的渴望与震撼,脸上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温婉从容,对着凤姐和贾琏盈盈一礼,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告辞之意:“今日叨扰凤妹妹许久了,珍大爷生辰的事,改日我再寻妹妹细商。琏兄弟既得了这等稀罕物事,想必与凤妹妹还有体己话要说,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眼波似不经意地再次滑过那对杯子,其中的热切一闪而逝,随即垂下眼帘,带着贴身丫鬟,款款退了出去。
那银红撒花袄和翡翠绉裙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暖香。
门帘落下的瞬间,上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得更紧。方才尤氏在时强压下的暗涌,此刻轰然爆发。
王熙凤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无踪,如同被寒冰覆盖。
她猛地转向贾琏,丹凤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暴戾。
“贾!琏!”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直指那对玻璃杯,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你……你真弄出来了?就凭那些沙子石头?!”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竟不知是该先为这泼天的富贵狂喜,还是该为贾琏刚才在尤氏面前那副掌控全局、将她王熙凤踩在脚下的姿态而暴怒。
贾琏此刻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尤氏的离去带走了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心动涟漪,眼前只剩下他与王熙凤这对“盟友”兼“对手”之间的赤裸博弈。
他大马金刀地在方才尤氏坐过的炕沿坐下,甚至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下去,驱散喉咙的干渴和烟火的燥气。
他迎向凤姐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之前的轻佻。
“凤辣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醒醒吧!你以为这只是两件值钱的玩意儿?这是金山!是银海!是能让我们二房,不,是让我们整个贾府彻底翻身、甚至凌驾于所有勋贵之上的通天梯!”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每一个字都砸在凤姐心上:“这东西一旦面世,你知道会引来多少豺狼虎豹?宫里的太监、各路王爷、甚至……皇上!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单凭我们荣国府,单凭你王熙凤那点内宅手段,守得住吗?到时候,别说发财,怕是连命都得搭进去!”
凤姐的怒火被他这冷酷而现实的分析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脊背升起的寒意。
她精于算计,如何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
贾琏的话,像冰水一样泼醒了她被巨大财富冲昏的头脑。
“那……那你说怎么办?” 凤姐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急切。
她看着贾琏,这个在她眼皮底下脱胎换骨的男人,此刻展现出的深谋远虑和冷酷决断,让她心惊,也让她不得不正视。
“合作!找一棵足够大、足够稳的树!” 贾琏斩钉截铁,“薛家!”
“薛家?” 凤姐一怔,随即皱眉,“薛家虽是皇商,但如今薛大爷(薛蟠)那个呆霸王……薛姨妈又是个没主见的……能顶什么用?”
“你错了!” 贾琏打断她,“薛家顶用的是他们几代人经营、遍布南北的皇商路子!是那张能直通内务府、直达天听的‘护身符’!我们出技术,出秘方,薛家出渠道,出官面上的庇护。有薛家这块金字招牌挡在前面,那些豺狼想动我们,就得先掂量掂量内务府的分量!这才是长久之计,也是唯一的生路!”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凤姐,“况且,薛蟠是呆霸王不假,但薛姨妈耳根子软,宝钗……那丫头可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只要许以厚利,加上亲戚情分,不怕他们不动心!”
凤姐的脑子飞快转动,权衡利弊。
贾琏的分析直指核心,将巨大的风险与诱人的利益都摆在了台面上。
与薛家合作,看似分出去一杯羹,实则拉来了一座靠山,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看着贾琏那张在烟尘下依旧轮廓分明、此刻写满野心与智慧的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真的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眠花宿柳、斗鸡走狗的纨绔了。
一种混合着忌惮、依赖和重新评估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蔓延。
她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明果断,只是少了那份刻薄,多了几分凝重:“你说得……在理。薛家的路子,确实是我们眼下最需要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丹凤眼眯起,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合作,怎么谈?分成几何?秘方如何掌控?薛蟠那个混不吝的,万一泄露出去……”
“这些我自有计较。” 贾琏站起身,拿起那对玻璃杯,用一块干净的绸布仔细包好,动作珍重无比,“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梨香院,找薛姨妈和宝钗。这对杯子,就是敲门砖!” 他看向凤姐,眼神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府里这边,尤其是宁府那边,还有老太太、太太那里,若有任何风声……凤辣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稳住!在我回来之前,这‘沙子’的消息,绝不能透出去半分!”
凤姐看着贾琏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放心,有我。” 这一刻,巨大的利益和迫在眉睫的风险,将他们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暂时、紧密地捆绑在了同一艘船上。
贾琏不再多言,揣好那价值连城的“敲门砖”,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上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梨香院的游廊深处。
只留下王熙凤独自站在华丽却骤然显得空荡的房间里,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鎏金手炉,眼神复杂难辨。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却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漩涡。
她王熙凤,这次是真的被贾琏,拖上了一条无法回头、吉凶难料的险路。
梨香院。
此处虽名为“院”,却自成格局,是荣府东北角上一处独立清幽的所在,专为安置薛姨妈一家而腾出。
院中花木扶疏,几竿翠竹掩映着精巧房舍,环境雅致,与荣府正院的喧嚣富贵不同,更显皇商世家的内敛底蕴。
薛姨妈正坐在正房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捻着一串油润的檀香木佛珠,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
薛蟠大大咧咧地歪在对面一张铺着锦褥的酸枝木圈椅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赤金打造的鼻烟壶,满脸的不耐烦。
宝钗则坐在下首一张绣墩上,穿着蜜合色棉袄,外罩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下系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却显得她举止娴雅,肌骨莹润。
她正低头安静地做着针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通身气度安详沉稳,藏愚守拙。
“妈!这都闷了多少天了!成天对着这些花啊草啊,烦也烦死了!我要出去!” 薛蟠把鼻烟壶往炕几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满脸烦躁地嚷嚷。
“蟠儿!” 薛姨妈蹙眉,语气带着无奈和担忧,“你舅舅(王子腾)前日才来信叮嘱,让你在京里安分些,少惹事端,你怎么就不听劝?这京畿重地,不比金陵……”
“舅舅舅舅!又是舅舅!” 薛蟠梗着脖子,一脸混不吝,“他远在九边,管得着我在京城快活?我薛大爷有的是银子,出去乐呵乐呵怎么了?!”
宝钗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哥哥稍安勿躁。母亲也是为哥哥着想。京城水深,权贵云集,不比在家乡自在。哥哥若实在闷了,不如看看账本?或是寻些正经书来读读?” 她语气平和,却暗含规劝。
“看书?看账?” 薛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妹妹快饶了我吧!那些劳什子,看着就头疼!” 他正要继续抱怨,忽听外面丫鬟同喜的声音传来:“太太,姑娘,琏二爷来了。”
“琏二哥?” 薛蟠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快请快请!” 在他眼里,贾琏可是个能一起寻欢作乐的好玩伴。
薛姨妈也敛了愁容,忙道:“快请琏哥儿进来。” 宝钗则放下针线,起身侍立在一旁,神色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这位琏二爷,病愈后行事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门帘掀起,贾琏走了进来。
他虽已简单整理过仪容,换下了那身满是尘土的工装,但眉宇间的风霜疲惫和那种经历了巨大成功后的亢奋与凝重交织的独特气场,却无法完全掩饰。
“姨妈安好!薛大兄弟,宝妹妹!” 贾琏笑容满面,拱手行礼,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宝钗那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瞬。
“琏哥儿快坐!今儿怎么得空到我们这儿来了?” 薛姨妈热情招呼,命丫鬟上茶。
薛蟠更是直接跳起来,一把拉住贾琏的胳膊:“琏二哥来得正好!快帮我说说妈!整日把我关在这鸟笼子里,憋也憋死了!”
贾琏笑着拍了拍薛蟠的手,顺势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下,宝钗也重新落座。
他并未直接回应薛蟠的抱怨,而是将目光投向薛姨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郑重其事:“姨妈,薛大兄弟,宝妹妹,今日小侄冒昧前来,是得了一件稀罕物事,不敢独享,特来请姨妈和妹妹们赏鉴赏鉴。” 说着,他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了那个绸布包裹。
薛姨妈和薛蟠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宝钗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包裹上,依旧平静,只是握着绣帕的手指微微收拢。
贾琏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绸布。
当那对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玻璃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梨香院温暖的灯光下时,刚才还喧嚣的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薛蟠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手指着那杯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震惊得完全失语。
他长这么大,挥霍过无数金银,见过无数珍宝,何曾见过这等纯净无瑕、仿佛凝聚了日月精华的造物?
薛姨妈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炕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对杯子,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茫然。
这……这难道是宫里流出来的贡品?
不!
贡品也未必有此等神韵!
唯有宝钗,她那双沉静的“眼如水杏”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呼吸在瞬间停滞,心脏狂跳!
那杯子的纯净、透亮、流转的光华……完全超出了她对“琉璃”的所有认知!
这绝非人间凡品!
但震惊只持续了一瞬,她强大的心性立刻让她强行冷静下来。
她猛地抬眼看向贾琏,那双平日里藏愚守拙的眸子里,此刻锐光乍现,充满了惊疑、审视和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
这位琏二爷,病愈归来后,竟弄出了此等惊世骇俗之物?
他此来……绝非仅仅是“赏鉴”那么简单!
贾琏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宝钗那瞬间的锐利目光。
他微微一笑,如同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终于亮出了足以撼动一切的诱饵。
他拿起一只杯子,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杯壁,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梨香院正房:
“此物,名曰‘玻璃’。非金非玉,乃是……沙石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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